U-profile | 冯立:怪美的
冯立往往抵抗不了淘宝的某些推送,特别是那些“很土很丑、又很可爱”的东西。
他饶有兴趣地观摩了淘宝举办的“丑东西大赛”颁奖典礼——这个以寻找“淘宝上看过最丑的东西”为宗旨的评选,又代表着一种“真实、敢于冒犯、不随波逐流”的创造态度。让他得意的是,前三十名入围作品中,至少已经有五件被他纳入囊中,比如“疯狂外星人公仔”和“老虎上山连裤袜”。
“很多时候我们太过要求‘正规’,反而达不到想要的效果。”他热衷围观抖音等社交媒体上的素人创作,特别喜欢手工耿的作品,那架可以一边移动一边烤肉的钢琴,让他感到无比浪漫。“我平常的照片也追求这样的效果,就是现实中真实的存在,看起来不怎么‘艺术’,但特别能感染人、能给我们带来特别多乐趣。”
摄影师冯立
canU参聿的创意总监Monica Mong邀请冯立参与拍摄一个“可持续”项目,他一听策划的概念就笑了出来,“大家的关注点原来是一样的。”他们有共同的默契:如果那些原本被认为“丑”的东西出现在一个出其不意环境里,佐以合适的搭配、换一种不同的眼光,是否能“变废为宝”?
“‘美’本来就和高低贵贱没有绝对的关系,所谓的‘丑’,也只在于你的角度。没有绝对的美,也没有绝对的错误,重要的是如何去适应它们(的存在),而不是这些东西来适应我们。”
冯立和canU合作拍摄的“丑东西”特辑(造型Monica 化妆杨硕 模特杨梦楠
冯立买下那些“丑东西”,主要用途是给自己或是家里的宠物当玩具,偶尔也会用作拍摄的道具。2021年3月,Vogue杂志邀请了全球22个国家的26名摄影师联合创作“Creativity创造力”特辑,冯立是其中之一。那回他选了两件藏品:超模刘雯抱着的那条巨型金鱼,还有一个人腿形风筝。
冯立把拍摄地点定在了北京的隆福寺,“现代的建筑上有一段假红墙,前面有假山,我觉得很奇异。”他让助理用鱼竿把风筝升到空中,高高飘起的“双腿”在墙上投下形状古怪的阴影,“风筝为什么只能用线来放?为什么不能在水里游?”
“伪古典”的截面与城市真实的轮廓线相叠,模糊了虚幻和现实的界线,道具的“点睛”,又在作品的荒诞中织入了一种浪漫的趣味。规则被颠覆,种种“不思议”和异想如乐高拼图一般嵌入真实的环境后,构建起一种强烈的说服力:这一切就是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。
Vogue美国版主编Anna Wintour很喜欢这两张照片,最终选择它们作为整个大专辑的开篇。冯立当然很高兴,从某种角度而言,这是对他审美的又一次褒奖。“往往我们无法定义什么才是真正的美。对我来说,只要是有趣的、好玩的,它就是美的、可爱的。”
美版《VOGUE》特辑中收录的冯立作品
2018年,受《System》杂志之邀,冯立第一次参与了时尚杂志的拍摄。在许多摄影师看来,这个起点的高度令人艳羡,但于冯立自己,这更多是满足了一种好奇:“之前我从来没有和任何时尚体系中的部门合作过,没有体验过那是怎样的一种拍摄。”
他看着选角导演、妆发指导、造型总监、模特分别从世界各地飞来,工作两天后又各自散去,感觉就像参与了一场大型的“超现实游戏”,“很多人带着服装、道具和演员一块儿来陪我玩儿,特别过瘾。”后来,有不少杂志和品牌相继慕名而来,他们都欣赏冯立作品中“非常日常的那种眼光”,但冯立知道,在这个极其复杂而庞大的体系中,可以“玩在一起”、并且拥有极高自由度的创作,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。
冯立心里理想化的拍摄可以不受任何干扰,“大家都在玩,你当我是朋友,我们就是在拍一些不怎么正经的照片,随手发朋友圈的那种。”他觉得在放松的状态下,大家可以迸发出很多有意思的东西,整个氛围也会有一种可信度。简而言之,他想避免那种“只是活在镜头里”的时尚,“它应该和我们没有距离感,不会突然把人拒之于千里之外。我心里的时尚是真的可以被触摸、有温度的,它和人之间应该有紧密的联系。”
不久前冯立在成都麓湖A4美术馆举办了个展,其中用一个板块专门来讨论“什么是时尚”。虽然时装在不同的语境中、与不同气质的人会撞击出各异的火花,但他最喜欢日常街头那种鲜活的生命力。“很多时尚大片看起来尽善尽美,但它不真实。而街上的素人,不管他们穿着潮牌或者名牌、甚至是那种一眼看起来就是冒牌的衣服,你反而感觉他穿得也挺合适的。”
冯立试图找到衣服与人之间更准确的呼应关系。但在商业拍摄中,他往往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约束和限制:大框架下要考虑品牌的属性和受众,细节来说,拍摄现场的每个环节都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问题。总有免不了的遗憾,或者成品达不到最初的预期,他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,但总觉得“可能可以更好玩一点点” ,“照片还是有许多其它的用途的。”
时尚就是一种审美,可是到底谁主导了“美”?冯立心里更多是一个问号。粉丝文化、流量至上,曾经把握绝对话语权的时尚业正在被各种有形无形的浪潮冲击,甚至制造生产时尚的品牌,也在把主导权拱手相让,“不管国内国外,许多明星都只剩一张尖尖的脸。我觉得这是件特别悲哀的事情。”不少人希望冯立给自己拍一张照片,但他拍下的真实,却不符合那些人的期待,“现在普通人拍照都依赖手机上的美颜滤镜优化,那些看上去很美的东西,其实并不美。”
但是,冯立不想用激烈的姿态去抵抗这样的风潮。“每种职业都存在自己的诟病。我有自己的信仰,这种信仰基于我的摄影本身,我有自己的眼光、态度和判断力,所以不太容易沉溺到某个狭隘的群体里去。”
冯立为《RE-EDITION》与《SYSTEM》拍摄的时装大片
冯立对摄影的技术“没有一点兴趣”。“我像是一个特别喜欢钓鱼的人,但不喜欢考虑、也不在意鱼钓上来之后做成什么味道。钓上来后,我甚至可以把鱼再放回去,我喜欢的只是中间这个过程。”
他也毫不在意器材。1996年,冯立拥有了他的第一台相机。那时成都房价最低才一千多平米,十万可以买一套房,那台近六万的尼康,是太太攒下一年积蓄给他买的礼物。“当时我特别感动。那台相机对我来说当然有特别的意义,但后来,我觉得相机就是个工具。”他唯一比较坚持的是不用手机拍摄,“画面的很多细节手机还是做不到,而且它的闪光灯不够强烈。”
闪光灯是冯立摄影中必不可少的工具,突然闪现的强光可以破开混沌和暧昧,赋予画面强烈的戏剧性,又如尖角般刺破现实的既定框架。当然,闪光灯有更实用的功效,凭借这种基本的技术,冯立就可以不受任何天气、地点的约束。事实上,构图、色彩或定格的时刻,他都没有标准。
不同城市的《白夜》系列
本能地拿起相机,冯立倚赖的只有直觉,因此留下的不完美和瑕疵,他也觉得特别美妙和真实。有段时间他甚至有点怀疑,能拍下那些稀奇古怪的画面,是因为自己有意识地在现实里“猎奇”,“但后来发现,其实它们是向我迎面而来的。”偶遇次数多了,他有意无意多了点使命感,“我怕我辜负了这种运气。”
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导演,只是没有剧本,也不知道演员在何处。“刚好出现了那个瞬间,刚好符合我心里剧本的设定,我就把它拍下来。我看到它的那一刻,画面已经在我心中,它其实早就潜移默化成形了。”他把自己的创作归为“断章取义”:按下快门的那瞬间,那个定格与其时间轴上前后画面的关系已经被剥离开。
目之所及的一切,在冯立的照片里都可以成为主观的映射,客观的限制不再是他创作的束缚。他作品中会呈现出“超现实感”,是因为他总能以极其微小且有限的舞台为阵地,构想出大多数人能接受、并且产生共鸣的东西。
路易威登邀请冯立创作的 《时尚之眼·巴黎》
冯立唯一上过班的工作是公务员,主要也负责摄影,不过大多是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。剩下的时间里,他可以在周围拍些“闲景”,“一些属于我自己的瞬间”。他的第一本作品集《白夜》大多取景于成都、取材于工作单位附近,“绝大多数照片就是在一条街上拍摄的。”
他在最近成都的个展中一桌一椅等比还原了自己曾经的办公室,墙上照片的主角就是他的领导和同事。“有天我看到我的领导穿了一身绿色的皮草,我从来没见过皮草可以是那种翠绿,就给他拍了张照片。”那时他已经意识到,创作的感知力和敏感度并不需要从环境的“陌生”中凿取,“信息量小了也不一定是坏事,它可能会更纯粹、更集中。”
跳脱一点习以为常的环境,触摸一点不熟悉的领域,与各式各样的人交流,都能给冯立带去不同的信息,但主题的“宏大”从来不是他拍摄的前提。“怎样把小小的东西和你自身的体会和现实发生关联,而这种关联度,是否或多或少反应了绝大多数人所面临的问题?这些才是更重要的。”
冯立在成都麓湖A4美术馆举办的个展作品
在冯立的作品中很难看到某个城市的惯有印象。2017年,《白夜》获得了集美·阿尔勒发现奖,2018年他又受邀去法国阿尔勒举办个展。之前,他镜头下的巴黎已经让法国人大吃一惊,“一个中国人,把美丽的、理想化的巴黎拍出了他们从未见过的一面。” 巴黎《解放报》记者曾给冯立的采访冠以这样的标题:《小心,冯立来巴黎了》。
冯立在阿尔勒驻扎了一周,主办方特别竖起了一面白墙,把冯立每天拍摄的照片打印出来展示,官方Instagram上也每日更新三张他的照片。“冯立今天又会拍下些什么”成了许多人翘首以盼的期待,“因为他们觉得我会用独特的眼光来看他们习惯的世界。”
他总能寻找到一个地方的“隐藏面”——他的关注点始终不是城市,而是身处那个环境中的人。“‘人’本身就挺有趣的。何况人生有很多面,有闪光的、温柔的、可爱的面,也有让他人难以接受的阴暗面,但它们不矛盾、不冲突,我就想把有趣的、好玩的画面拍下来。”
冯立驻扎阿尔勒期间拍摄的作品
冯立对镜头里的人没有评价、也无谓好恶。在街头拍摄陌生人时,在绝大多数情况下,他的介入都不会对拍摄对象造成影响。“闪光灯闪过后,我看到的那个表情或者状态已经被凝固了下来,它不会因为我的出现消失或者被破坏掉。”也有人会意识到他的存在,甚至和他攀谈,但互动的方式又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。
“可能我没有进攻性。现在我对现实世界没有任何态度,只有好奇,不论一件事是对是错、有意义没意义,我都愿意去感受或记录一下。摄影不一定要和现实发生激烈的冲突,我觉得我现在越来越开放,我的关注也并非停留在那些所谓荒诞或者刺激的东西上。”
3月冯立会有一个新的项目面世。他和一位身在伦敦的玛格南摄影师一起创作了“双个展”,前期他们不仅彼此身处异地,也不知道对方创作的内容。交流后,他发现对方的作品同样和人、和生命有关。“他拍摄了很多婴幼儿、许多人工智能化科技感的东西,也拍摄了日常中人与人之间相互的关系和状态。这与我的拍摄有许多相似之处,我们更多思考的都是‘自身’。”
“每天早上醒来我都有种感觉,我好像才开始学会拍照,或者我才刚意识到这个世界多么有趣。其实只要有人存在,世界就充满了无限的可能、无限的意外。”冯立有时会想,天天拍照、随时充满激情,但摄影有什么目的呢?现在他想明白了,“它就是没有意义的,或者说,是在对抗无聊,消解无聊,甚至消解自己。”
2005年末,冯立在一场灯会中看到了一棵圣诞树,它伫立于一片浓密白雾之中,树上缠绕的灯泡隐隐绰绰闪个不停,那像一个隐喻,也像一种召唤。本该是漆黑一片的夜晚,一切却有如白昼,那个近乎魔幻的瞬间,有一道灵光从他脑海里闪过,“我满脑子只剩‘白夜’这个词。”
第一张《白夜》作品
灯会的偶遇开启了冯立《白夜》系列的创作,他后续的摄影系列都以此命名。冯立曾在《圣经·约伯记》里读过一句话,“他们白昼遇见黑暗,午间摸索如在夜间。”分不清道不明的时间定义,也无需探究清楚它真正的归属,浑浑噩噩,却有菩提明镜的清明。那棵雾中之树超越了他之前的所有认知,“我突然觉得,这个世界是个无常的世界。”
有许多巧合他完全无法解释,只能归为“一切天注定”。他曾在网络上看到一张黑白的老照片,几个修女在教堂的台阶上冲刷基督神像;结果第二天去寺庙,他就看到一位和尚拿着水龙头在冲刷菩萨。他拍过一张把宠物猪扛在肩上的照片,不久前才发现,理查德·凯尔顿在1909年出版的《自然之道》中有一张极其相似的照片——不过他扛的是一头仿真的公牛。
今日所见和明日所见之间,或许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内在关系,他想,所谓“超现实”,其实就是现实,“无常”,本身就是一种常态。“它不是稀有的、偶尔为之的。每天打开网络,都可能有新的热点挑战我们的常识,好像一切都算不上意外。”
生命的本质,也不过“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”。母亲去世前已经饱受瘫痪的痛苦,在ICU抢救了三天后平静离去,他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。母亲从事医疗职业,他从小生活在医院职工宿舍,对于病痛、生死早已习以为常。“出生就意味着有一天会死亡,只是你不知道会在哪一天、以怎样的方式发生。如果可以用一种相对温和、平静、体面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,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。”
只是,即使能明白“彩云易碎琉璃脆”的道理,突如其来的死亡,还是让他无法招架,心里只留下尖角划过硬玻璃般的颤栗。“离别太痛苦了,这种苦痛本身已经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。或许在生不如死的时候,才会知道死亡是一种不错的结局。”
冯立的母亲和他收养的鹦鹉
疫情期间,冯立把收养了十多年的鹦鹉送去了野生动物保护中心,他以为在那样的非常时期,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、在同类的陪伴下,鹦鹉不会那么孤独。回想起来,他直说自己“愚蠢”,送走鹦鹉的那天,他明明感到了它的难过和绝望,“它从来不会那么狠心地咬我。”
在保护中心门口,他看到有一个类似VR的电动玩具,就戴上眼镜,和张开翅膀的鹦鹉合了个影。他没想到那会是和鹦鹉最后的相处时刻——不久之后,传来了鹦鹉的死讯。“我才知道它不喜欢自己的同类,它喜欢和我们生活在一起。它原本还可以活很长时间,却在一个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了这样的情况。这不是正常的告别,我难以接受。”
只要提到鹦鹉,冯立还是会忍不住哽咽。路易威登在纪念品牌诞生200周年的时候,邀请了全球200个艺术家一起参与一个名为“旅行”的艺术项目,冯立选了和鹦鹉最后的那张合影作为参展作品,命名为“无尽的旅程”。“合影的那个瞬间可能它完成了穿越,它去了另一个时空。这时候我不得不感激摄影,它可以记下那些神奇的时刻。”
《无尽的旅程》
都说“文章憎命达”,冯立在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,生命中那些尖锐的刺痛不是他创作的必需品。“我可能在非常放松、没有任何压力和拘束的状态下,才会做到非常好。”这部分也源于他家乡成都的熏陶,“生活本身就很安逸,我才有更多时间来瞎琢磨,然后浮想联翩。艺术需要自由度,就是一种从容的东西。”
在他人眼里可能枯燥乏味的公务员生活,对冯立来说却是一种安抚,也是一份幸运。“这么多年我能保持相对独立和稳定的风格,还可以用这样的眼光看世界,是因为我没有任何后顾之忧。”他觉得自己特别顺,毕业后也没有费力找工作,自动分配去机关做了公务员,有稳定的工作、有自己的爱好,“没有任何事情需要担心,也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去妥协。”
在很大程度上,这保证了冯立可以专心只做摄影这一件事,可以觉得自己还没有长大。“对艺术家来说这是最好的东西。职业艺术家到最后很容易成为一种工具,市场或者画廊喜欢什么,他就去创作什么。保持相对的自我真的很难。”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真正属于时尚圈,正如之前,他也从未认为自己是个真正的公务员,游离于所有的圈层之外,所以他无需在意任何显性或潜行的规则。
体制内能接触到一些在外部遇不到的人和事,这也帮他进一步理解“现实”,“我会对一切有更客观的判断,不至于太极端。”刚刚进入社会的时候,冯立也为理想和现实间的落差感到过错愕。“意识到现实有很多残酷和复杂的地方时,你主观上可能会流露出比较强烈的态度。但慢慢你会知道,所有当时以为不可思议和不平常的事情,其实在日常中普遍存在。”无法改变现实,他就学会接受。
“之前你就像是一个永远在提出问题的人。但当你发现整本书里都是问题的时候,还有什么好提问的呢?慢慢的你会问自己,如果生活中只有那些激烈的东西,还有什么意思?”经历和年纪的积累,让他渐渐发现自己对现实已经不再抱有疑问,“因为你很清楚现实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,你要做的不再是提问题,只是享受现实。”
冯立与他养的猫
不久前冯立办了退休,这让他很高兴,“我可以名正言顺不去上班了。”之前他已经开始一种相对松散的生活节奏,每天睡到自然醒,永远遇不上堵车,也可以无谓四季变换,尽情待在家里。“我总是和周围人不在一个节拍上,好像和这个社会也没太多直接的联系,但我又在这个社会的体系里,离不开这个城市。”
他养了一只猪,家里还有五只猫,“它们像天使一样来到了我的身边。”那头猪是他太太从机场捡回来的,从小养到大,“以前我以为猪又脏又懒又蠢,这完全是误解。猪真的很聪明,很通人性也很爱干净。”准确来说,他觉得是动物们把他当成了宠物,“我很喜欢和它们玩。”
父亲曾抱怨,说他和这些动物的亲近程度超过了和家人的亲密,虽然感到“挺惭愧的”,但对冯立来说,这些动物构成了“家”的一部分。“因为它们,你的内心会变得很柔软。现在我的照片不再像以前那么猛烈、刺激或尖锐,和它们多少也有点关系。”
冯立家的小动物们
为了让动物们可以撒欢跑,冯立和太太在机场附近买了一栋联排的房子。房子周围有许多自然的田园,“看起来特别原生态,有点像郊外。”这是他最喜欢的状态,一切生物都可以按本身的天性自在生长,“我喜欢路边的野花野草,就连多肉植物,我也不喜欢那种太过精致的,我希望它们可以长得奇形怪状的,那才酷。”
4月初,canU会在上海永福路52号举办“可持续”美学展,作为参展艺术家之一,冯立想用一些特别的方法来展示他的作品。他在这栋历史老建筑里逛来逛去,眼睛始终离不开院子里那棵参天大树,“它太有灵气了。”
他想在树下放上50把沙滩椅,把照片印在椅背上;至展览结束,大家可以各自选一把椅子带回家,在下一个合适的时机,再把这些椅子聚到一起。无论在哪里,观众都可以围坐在一起,感受微风和阳光,抬头看看树,“仰望自然或自己。” 在那个时刻,一切问题或许都不需要答案,存在本身,就是最大的意义。
摄影:冯立
采访:李冰清
撰文:李冰清、刘如意
编辑:刘如意
设计:朱郑成 刘思宇
图片由冯立提供